“明诚,既然你父亲都这么说了,你就点点头,别犟。”郭夫人用极温柔的腔调对赵明诚说,足以见得她十分喜爱这个小儿子。赵明诚故作难言之状,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,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,对郭夫人和赵挺之道:“父亲,母亲,儿想好了,的确该为终身大事考量考量。”郭夫人听了很高兴,但不等她说话,赵挺之则严肃道:“不是考
赵明诚早几年前便过了加冠之年,在汴京城中亦小有名气。虽然不曾进学考取功名,但为人豪放,好与人结交,且对金石之道大有心得,名声不坏。
重要的是,他的父亲是赵挺之,目下在朝中乃是最为受到官家宠幸的一位红人,权柄之大,时人未有人能争者。
有传言道,赵挺之不久之后就会迁任为宰辅,那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了。
因此,来汴京城中但凡自觉家世尚好的人家,都打着与赵家结为姻亲的念头,就因为这样的念头,这几年赵家的大门都快要被提亲的人给踏破了。
但缘何赵明诚的婚姻大事被耽搁了下来,这其中有两方面的原因。
赵挺之对儿女管教甚严,其中之一便是要求他们都进了学或有所成就,才可以谈婚嫁事。其中的缘由不足以为外人道,除了勉励子女上进外,赵挺之知道,在官场之上,一个人若没有任何的能力,不会有人家看得起,也不会有人来提携。
长子赵存诚,二子赵思诚,皆是如此。只是到了赵明诚这里,他的心思不在科考上,故而至今未能进学,自然婚姻之事也就耽搁了下来。
这便是第一个缘由。
第二个缘由,则来自于赵明诚本人。
赵明诚性格上有些放浪形骸,也因为此,他见过不少名家闺秀,也见过娼家美女。对于女人,赵明诚并不像他的两位哥哥一样死板。相反的,因为在花柳从中见识广博,反而让赵明诚对未来的中馈冢妇有着不为人知的期许。
这不为人知的期许,便是赵明诚对自己未来夫人的期待。赵明诚对待女子,不要求对方是否有雄厚的家资,更不需要用女方家的人脉资源为自己日后为官铺路。他所看中的,是一种心灵上的悸动,是无关生活琐事的超脱,是有着共同情趣的灵魂交融。
故此,赵明诚以往并未遇到心仪的女子。况而即便有一些令赵挺之和郭夫人满意的女家,亦不能过了赵明诚的眼睛。tຊ郭夫人又十分溺爱这个小儿子,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事,郭夫人都会选择袒护,自然在婚姻之事上,也就依了赵明诚。
因此,赵明诚也就独身至此。
今日又旧事重提,赵明诚心中一动,知道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。这样的场合不多见,而况还有郭夫人在侧,全家高兴之余,亦能促成此事。
但有一点他十分清楚,这件事决不能自己主动提出来,不然赵挺之决不能答应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苏门中的女儿回家。
想及此处,赵明诚只顾自己埋头吃喝,决然不率先谈及此事。
郭夫人先开口:“明诚,你确也老大不小了,纵使不想早日成婚,也应该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,把这件事给早早定下,也好安我和你父亲的心。”
有人起头,自然有人跟进。赵挺之自持家主的身份,不便发表议论,便向赵存诚和赵思诚个各自使了一个眼色,意思是让他们兄弟二人帮着劝一劝。
二人会意,赵思诚埋在桌子下的右腿碰了碰自己的大哥,是让他先开口的意思。
赵存诚自觉乃是赵家长子,为父母分忧,为小弟打算,是义不容辞的分内之事,故而他放下筷箸,很是郑重严肃的对赵明诚说:“三弟,母亲说的很对,这件事拖不得,我看,还是先把事情定下来再说。看你目下的学业,要等你考中了再去说亲,恐怕小妹都要出嫁了,你还是如此半吊着,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!”
这话说的,既是事实,亦带着调侃和风趣,让座上的人都忍俊不禁起来,就连赵存诚和赵思诚的夫人也都捂着嘴笑。
赵明诚不干了,他抗议道:“大哥!哪有这般编排自己弟弟的,大嫂嫂,你也不管一管。”
赵明诚的大嫂嫂是一位大家闺秀,姓蔡,家里人都称其为蔡大娘子,与其夫赵存诚育有一子,尚是孩童。她的性格爽朗,有一说一,办事从不拖泥带水。虽说目下赵家还是郭夫人掌家,不过蔡大娘子亦是她的绝佳副手,大有日后取而代之的势头。
听了赵明诚的话,蔡大娘子收敛了笑意,亦学着赵存诚的口气,严肃道:“小弟,你大哥的事情,我可不敢管。不过,”她看了一眼郭夫人,随即又说,,“母亲说的很对,这事等不得,我出去时,也有一些家里的人见我,向我打听你的情况,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人家,你若是再不上上心,恐怕整个汴京城,好的女儿家,都被别人挑走了!”
“是了!”这时赵明诚的二哥赵思诚也接口道,“大嫂嫂说的不错,三弟,你不如就松松口,好歹见一见面。我就不信,整个汴京城内的好人家女孩,都入不了你的法眼?你还想娶天上的嫦娥不成。”
赵思诚的夫人马大娘子是个心中有主见的人,平日里从不乱发妄言,待家中的仆人异常和善,很是照顾家中成员的关系,尤其是处处让着蔡大娘子,生怕妯娌之间心生间隙。故而她在家中的人缘和口碑极佳。
见赵明诚被人说的发窘,她帮忙圆场,说道:“好了好了,小叔叔难得与我们一同吃饭,这一回来就兴师问罪的,总归不好。”
“妹妹,你就是心善!母亲都发了话,我看啊,这事就得快办。”蔡大娘子扬着脸说道。
马大娘子见她这般说,虽然心里不认同,不过也不好反驳,只是微微点头,便不再说话,去喝眼前的那一碗鸽子冬瓜汤了。
赵挺之这时不得不发话了,况而他发现赵明诚只是一味低着头,极少发言,就知道他心不在焉,气就不打一处来,“你这个臭小子,你看看。你的母亲还有兄长嫂嫂们,为你的事情操了多少心,我在这里发话,今年内,就要把你的事情给敲定!容不得你絮絮叨叨拖拉个没完。”
“明诚,既然你父亲都这么说了,你就点点头,别犟。”郭夫人用极温柔的腔调对赵明诚说,足以见得她十分喜爱这个小儿子。
赵明诚故作难言之状,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,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,对郭夫人和赵挺之道:“父亲,母亲,儿想好了,的确该为终身大事考量考量。”
郭夫人听了很高兴,但不等她说话,赵挺之则严肃道:“不是考量,而是必须!”顿了顿,他换了一种稍稍和缓的语调,“你们的太学博士刘逵刘公达是我的早年好友,如今亦成了饱学之士,他有一女,温婉贤淑,知书达理,今年十八,年纪配你也正合适。如果你们最后能结成夫妇,亦是我两家共有的缘分,我和公达兄也会很高兴。”
赵明诚一愣,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来这一手,这样一来,他要直接说自己的心上人是李清照,恐怕会直接碰了个钉子,计划好好的被打断,亦出了赵明诚的意料,不过他善于以机敏应事,故而他脑筋一转,便想到了一个奇妙的办法。
赵明诚听了赵挺之的话,并未当场做出反驳,而是说道:“父亲,您说的很对,刘博士的千金我也有耳闻,确实是一位难得的良人。”
“这么说,你是同意了?”郭夫人殷切地问道。
赵明诚却面露难色,轻轻摇头,“不,母亲,我不愿意!”
说的斩钉截铁,态度坚决。赵挺之一听之下便怒了,“你这浑球!读书举仕不成,倒学会了阴奉阳违,你要气死我和你母亲。”
赵明诚忙站起来,对着赵挺之垂手恭敬道:“父亲,儿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那你是什么意思?”赵挺之气的胡子上翘,怒目而视。
“父亲,”赵明诚用以委屈的表情说道,“我不是要忤逆您的意思,只是,我今日总是做梦。”
“做梦?”郭夫人好奇的问,“做的什么梦。”
“回母亲,是的,是做梦。而且一直做同一个梦,梦到的是一位妙龄的女子,却看不清对方的样貌,只能隐约瞧见,那仙境一般的场景,腾绕的薄雾,轻轻吹起的微风,女子婀娜曼妙的身姿在我眼前晃动。我想去看看女子的模样,却走近一步,那女子就退了三步。我跑着去,那女子忽的就消失在原地,而又出现在十余丈之外。及至我醒来后,耳边还蕴绕着三句话。”
蔡大娘子被赵明诚的梦境所吸引,见他停了,忙问:“是哪三句话?”
赵明诚假意思索片刻,便脱口而出:“我记得是这三句——言与司合,安上已脱,芝芙草拔。”
话一出口,众人陷入沉默。
赵思诚才思敏捷,说道:“依我看,这是三个字谜的谜题。”
“是了!二叔叔果真聪明,一眼看穿,就是字谜。”蔡大娘子转而看向赵明诚,“三叔叔,你说,是不是?”
赵明诚面露微笑,“不错,就是字谜。”
“那么,”郭夫人一脸好奇,“谜底是什么呢?”
赵明诚微微摇头,看了一旁的赵存诚,笑道:“小时候大哥就喜欢猜字谜,不妨让他猜猜看。”
这般一说,赵思诚一拍手,起哄说道:“不错,不错。大哥猜谜很是一绝,不如让他猜。”